“资产荒好像挺严重的”

舞台的变化比想象中的更加彻底，而“资产荒”成为了当代从业者们的“更衣间”。

截至2023年[文]11月末，成都[章]在中基协备案的[来]私募基金管理人[自]达到334家，[吃]管理基金147[瓜]6只，其中超过[网]15%的基金设[文]立设立于最近5[章]年。暴涨的水池[来]支撑起近几年来[自]成都“超然”的[吃]市场活跃度，从[瓜]2018年开始[网]，来自成都的基[文]金出手超过10[章]00次，包揽整[来]个西部市场接近[自]四分之一的份额[吃]。

国有资本为这场[瓜]盛宴贡献了超过[网]70%的资金支[文]持，当之无愧地[章]成为了主角，也[来]责无旁贷地揽下[自]了庞大的工作量[吃]。

饭搭子入职之后[瓜]没有适应期，很[网]快开始了在“尽[文]调、报告、开会[章]”之间的循环，[来]加班强度让他感[自]觉“自己没离开[吃]北京”，业余时[瓜]间有限到“只能[网]保证不缺觉”，[文]每天往返华西坝[章]却没去过大学路[来]喝被咖啡，接着[自]时间就悄无声息[吃]地偷偷跑到了数[瓜]九深冬。

刚刚端上来的泡[网]椒鱼杂袅袅地冒[文]着热气，蒸腾着[章]碎藿香叶微微颤[来]动，猛烈挥发着[自]这种植物独有清[吃]苦和辛辣。饭塔[瓜]子在动筷子之前[网]，决定再次确认[文]工作群里的消息[章]。

半个小时前，L[来]eader在群[自]里分享了一个项[吃]目，希望能够尽[瓜]快看到一份较为[网]详实的报告。饭[文]塔子回复后按下[章]锁屏键：“说实[来]话，这是我来成[自]都之后第一次和[吃]同事之外的人聚[瓜]餐。”

“忙也挺好，闲[网]下来说明没业务[文]，忙点说明成长[章]期。”我熟练地[来]安慰饭搭子，“[自]而且我记得你们[吃]不是叫XX产业[瓜]投资基金吗，成[网]都这几年最出圈[文]的不就是XX产[章]业。”

“但我们只是名字叫XX，基本不投XX，投的还是科技。毕竟有DPI的要求。”饭搭子试着回忆了一下，“只能说试着产生点关联，比如投XX产业，是因为XX是XX的载体……总之很难找，所以我们才会这么忙。”

“我们也是，感[来]觉现在大家都在[自]科技赛道上打堆[吃]堆。”坐在对面[瓜]的另一位饭搭子[网]深有同感。

食物的热气开始[文]消散，思绪却纷[章]飞起来。我想起[来]成都代表作家李[自]劼人的《死水微[吃]澜》，邓幺姑因[瓜]结识韩二奶奶，[网]于是开始向往大[文]城市，具体就是[章]成都，于是指望[来]她帮忙介绍成都[自]的亲事，可天晓[吃]得韩二奶奶突然[瓜]暴毙，于是“万[网]事全空了”。

李劼人写，幺姑[文]应该恨韩二奶奶[章]的，要不遇见她[来]，怎知成都好？[自]怎知成都大户妇[吃]人生活可羡 ？“于是使她看[瓜]不起当前的处境[网]，而心心念念想[文]跳到较好的环境[章]中去，既无机会[来]实现，而又不甘[自]恬淡，便渐渐生[吃]出了种种不安来[瓜]”。

投资是吃饭的家[网]伙事儿，当然谈[文]不上恨，不过我[章]天天跟投资人打[来]交道，也理解大[自]家的处境，虽说[吃]做投资不指望一[瓜]定出人头地，也[网]时常心心念念做[文]出点什么事情，[章]募资难是常态，[来]好项目难找是常[自]态，没什么可抱[吃]怨的，且好歹有[瓜]个“线头”，但[网]现在的情况是，[文]冒出来的“线头[章]”太多，不知道[来]该先拎哪条了。[自]

另一位饭搭子来[吃]自成都本土一家[瓜]FA。这场饭局[网]的前不久，我收[文]到她的好友申请[章]，通过之后她马[来]上发来一份路演[自]活动邀请，询问[吃]有没有合作的可[瓜]能性，可惜我爱[网]莫能助，能做的[文]只有邀请她一起[章]参加饭局，看看[来]能不能碰撞出什[自]么“信息差”。[吃]

无奈饭局又精准[瓜]地命中了她工作[网]中新的焦虑，她[文]忍不住叹气：“[章]现在一级市场的[来]资产荒好像挺严[自]重的。”

这样的对话引发了我的强烈好奇。因为在我的认知里，当“募资难”“从业者出清”这些关键词成为一级市场的时代主题， “资金荒”已经是从业者面临的确定性窘境，资产怎么也会同时荒起来？于是在这场饭局后，我决定发起多场对话来寻找答案：这种“反常识”的现象是怎么发生的？身处其中的从业者们真实感受是什么？他们有办法应对这样的变化吗？

谭莉其实并不觉得“资产荒”是一件完全意义上的坏事，至少她所在的这家FA被推着完成了“进化”：

刚成立的时候，[吃]她们和成都的众[瓜]多同行一样，主[网]看消费项目，尤[文]其关注餐饮、茶[章]饮、中式糕点。[来]2021年新消[自]费热潮出现了降[吃]温苗头，预感到[瓜]业务量大幅下滑[网]的老板决定拿出[文]之前盈利的一部[章]分，成立自己的[来]直投部门，尝试[自]自己孵化一些早[吃]期项目，并把项[瓜]目范围从消费适[网]当扩大到科技和[文]医疗等更热门的[章]赛道。

等到谭莉加入的[来]时候，公司已经[自]开始了第三步转[吃]型：老板决定复[瓜]制滴灌通模式，[网]用非股非债的模[文]式投资一些早期[章]的连锁餐饮项目[来]——区别是滴灌[自]通设置了一条基[吃]准线，希望项目[瓜]的门店数量至少[网]大于10家，而[文]他们愿意在门店[章]规模只有2-3[来]家的时候就参与[自]进来，甚至愿意[吃]投资有潜力的单[瓜]店。

具体到执行层面[网]，谭莉表面上加[文]入的是一级市场[章]“鄙视链底层”[来]的FA，实际上[自]的工作却更接近[吃]VC。她每天都[瓜]在找项目、聊项[网]目、定期组织路[文]演会，希望“能[章]把这个模式给跑[来]通”，很少把工[自]作时间花在办公[吃]室里，主打一个[瓜]“如果市场上找[网]不到好项目，那[文]我就自己定制一[章]个好项目”，职[来]业体验上的正向[自]反馈直接拉满。[吃]

说起来，“有的[瓜]忙”这件事本身[网]确实值得珍惜，[文]纽约大学历史系[章]教授詹姆斯·卡[来]斯在其著作《有[自]限与无限的游戏[吃]》里，也慷慨地[瓜]赞扬了“忙碌”[网]的意义：

无限游戏的参与[文]者开始工作，并[章]不是为了将一段[来]时间用工作来填[自]充，而是为了将[吃]一段工作用时间[瓜]来填满。工作不[网]是无限游戏的参[文]与者打发时间的[章]方式，而是产生[来]各种可能性的方[自]式。工作并不是[吃]抵达一个被期望[瓜]的现在，然后攫[网]取它以对抗一个[文]不可预知的未来[章]，而是走向一个[来]本身具有未来的[自]未来。

只不过问题在于[吃]，当你进入一种[瓜]“被推着走”的[网]状态，就意味着[文]一切执行起来并[章]不容易。

在生物医药这样[来]的热门赛道面前[自]，他们的体量和[吃]招牌都太小，说[瓜]服项目方拿钱颇[网]费周章；而在他[文]们擅长的消费领[章]域，他们面临严[来]峻的竞争——谭[自]莉在过去一年里[吃]大面积地交流，[瓜]发现成都范围内[网]就至少有3家F[文]A在试着成为“[章]本土滴灌通”。[来]

这些“本土滴灌[自]通”对非股非债[吃]模式的潜在风险[瓜]有清晰地认知，[网]只是在项目稀缺[文]的大背景下，他[章]们的想法很简单[来]：“这是一种试[自]验阶段的创新模[吃]式，从暴露问题[瓜]到解决问题最起[网]码还会有两三年[文]的时间吧，先把[章]这两三年挺过去[来]再说。”

而且“滴灌通”[自]的“边角料”并[吃]不是那么好捡。[瓜]在竞争激烈的成[网]都餐饮圈里，有[文]“规模化”潜力[章]的餐饮店实际上[来]已经在过去两年[自]被资本市场筛过[吃]一遍。没有在过[瓜]去两年成长为“[网]品牌主理人”的[文]店主们普遍对“[章]商业化”存在一[来]定的抵触心理，[自]默认一旦把自己[吃]的生意通过“某[瓜]种模型”或者“[网]某种工业化流程[文]”复制，那么支[章]撑起这家店的核[来]心竞争力将不复[自]存在。

这是“资源禀赋[吃]”问题，还有“[瓜]技术赋能”问题[网]。滴灌通模式成[文]立的基础是“D[章]RC”——这是[来]一套合约生成系[自]统，用来帮助滴[吃]灌通和项目方快[瓜]速形成一个合理[网]的投资和收入分[文]成方案，同时也[章]能在形成“最终[来]方案”的过程中[自]，“顺便”快速[吃]整理出可以辅助[瓜]投资决策的门店[网]信息。

“用点互联网黑[文]话，他们找到好[章]项目的抓手有很[来]多。”

“本土滴灌通”[自]们没有这样的工[吃]具，也很难开发[瓜]一套有类似效用[网]的工具，因为“[文]成本有限”，而[章]且“没有那么多[来]的一手项目数据[自]”。盘算来盘算[吃]去，谭莉觉得留[瓜]给大家的机会只[网]有“投后”，这[文]也是她心中公司[章]能够最终脱颖而[来]出的关键筹码：[自]

几年前，四川本[吃]土的一家知名零[瓜]食企业成为了他[网]们的大股东。按[文]照老板的说法，[章]这家企业出资的[来]原始动力是“年[自]轻人流行控糖”[吃]，而他们的旗舰[瓜]产品很难做到“[网]0卡糖替代”，[文]因此琢磨着通过[章]风险投资孵化新[来]的业务线。

基于这个目标，[自]零食巨头慷慨地[吃]开放了他们的资[瓜]源库，其中就包[网]括负责拓店、门[文]店管理的运营部[章]门。“所以我们[来]不需要重新去招[自]太多人。”谭莉[吃]用食指在餐桌上[瓜]比比划划，“你[网]可以把我们理解[文]为一个，外编的[章]集团战投部门。[来]”

当然即便是这样[自]，她们的业务节[吃]奏仍然缓慢，迄[瓜]今为止只找到了[网]“两三个”意向[文]项目。公司也在[章]这个过程中再次[来]进化：老板决定[自]自己开实体店，[吃]自己的资源自己[瓜]用，自己成为一[网]个好项目。

元旦假期之后，我被邀请参与他们的餐饮首店开业仪式，是一家深藏在小巷子里的河鲜火锅，距离著名的“建设路小吃街”大概20分钟的步行路程。谭莉在门口送给我一条象征着“开业大吉”的红围巾，转身依次向我介绍了她的老板以及餐饮部门的主管，他们告诉我如果一切顺利，公司还将在另一条著名的美食街区海椒市开一家米粉店。

来源：蒲凡摄

“那你最近在忙[文]些什么？”我问[章]谭莉，“感觉你[来]们又有点像一家[自]餐饮管理公司了[吃]。”

“是有点，但我[瓜]们的DRC业务[网]已经正式跑起来[文]了。”谭莉带着[章]我从前台参观到[来]了后厨。从那顿[自]饭局到开业庆典[吃]之间的每次见面[瓜]，谭莉经常有意[网]无意地强调他们[文]“不是传统的那[章]种FA”，这大[来]概和她的上一份[自]工作有关。

根据她的回忆，[吃]那是一家“对项[瓜]目来者不拒”的[网]FA，“中介感[文]十足”，管理层[章]的理念也非常的[来]“古典”——员[自]工必须饱和式地[吃]“跑市场”，而[瓜]办公室则是处理[网]必要文件的场所[文]，进而严禁员工[章]在工作时间大声[来]说话。

我无意评价FA之间的风格差异，更希望知道其他FA的“滴灌通复制”进度，好以此来试着为“资产荒”增加一些有效的描述。谭莉“嘶”了一声，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思考，忽然问我：“你听说过交子XX吗？”

我本能的第一反应是，“我理应知道”。

“交子”是世界[自]上最早投入使用[吃]的纸币之一，象[瓜]征着成都平原在[网]宋朝时期繁荣的[文]商品经济，在成[章]都冠以“交子”[来]之名的金融机构[自]不胜枚举，其中[吃]最著名的“交子[瓜]金控”成立于2[网]008年，是成[文]都市属唯一的国[章]有金融控股平台[来]。

谭莉带着同样的[自]这层滤镜，在几[吃]个月前的某一天[瓜]，认识了一位来[网]自“交子XX”[文]的同行，对方提[章]出希望在项目上[来]进行合作，而谭[自]莉对这个名字表[吃]现出了更大的兴[瓜]趣：“我在想他[网]们会不会是有国[文]资背景的FA。[章]”

但通过启信宝查[来]询工商信息可知[自]，“交子XX”[吃]和以“交子”命[瓜]名的国资机构之[网]间，关联情况聊[文]胜于无，民营背[章]景、母公司注册[来]在深圳。我也向[自]交子金控的朋友[吃]询问了这家机构[瓜]，对方给出了同[网]样的答案，“没[文]听说过呢，这不[章]是坏我们名声吗[来]，给我给上层反[自]映一下”。

由此，谭莉联想[吃]到了一种可能性[瓜]：“创业者可能[网]会奔着名字去付[文]费，以为自己对[章]接到国资平台，[来]结果交了学费。[自]”过去一年，她[吃]参与组织了很多[瓜]场路演活动，发[网]现即使这样，仍[文]然有大量的本地[章]创业者“不知道[来]怎么接触投资人[自]”，进而不同程[吃]度地接触到了一[瓜]些“前置收费的[网]融资辅导服务”[文]。

这种可能性的确[章]存在。去年年底[来]，一份名为《金[自]融骗子资方名单[吃]2023，持续[瓜]更新中》的ex[网]cel表格在微[文]信群里流传。这[章]份表格汇总了包[来]括“抵押物诈骗[自]”“考察费诈骗[吃]”等一级市场内[瓜]主要的“金融诈[网]骗”方式，并按[文]照北京、深圳、[章]川渝、浙江、上[来]海、江苏、安徽[自]、湖南湖北的地[吃]域进行了名单整[瓜]理，大量看起来[网]有头有脸的“中[文]字头”资产管理[章]公司被收录，“[来]前海”“中创”[自]“中投”“摩根[吃]”也在疑似骗子[瓜]的公司命名中被[网]高频采纳。

更令人含糊的是[文]，“市场化FA[章]与国资机构”之[来]间的合作也是真[自]实存在的，田野[吃]就会定期从FA[瓜]那里收集一些B[网]P。

田野所在的四川[文]协同振兴私募股[章]权投资基金管理[来]有限公司，由四[自]川振兴集团、蜀[吃]道集团、四川港[瓜]投、四川发展在[网]2021年共同[文]发起设立，目前[章]管理着四川制造[来]业协同发展基金[自]——这一只是由[吃]国家制造业转型[瓜]升级基金与四川[网]区域协同发展投[文]资引导基金共同[章]出资组建的子基[来]金，职责鲜明且[自]重要：“推进地[吃]方经济跨越式发[瓜]展、推动制造业[网]转型升级”。

这层职责和出身[文]对应着巨大的工[章]作量。按照基金[来]定位，他们的投[自]资主题围绕着新[吃]材料、基础制造[瓜]和新型制造、新[网]一代信息技术、[文]新能源这四个方[章]向展开，投资部[来]也根据这样设计[自]进一步细分成了[吃]4个团队，以追[瓜]求足够垂直和专[网]业。

由于扩编限制、[文]难以提供匹配沿[章]海地区的薪酬待[来]遇等原因，整个[自]部门目前只有1[吃]2个人。再加上[瓜]需要协同“各市[网]州”的制造业发[文]展，几乎所有人[章]都处于“饱和运[来]行”状态。

我和田野也是见[自]缝插针地喝了一[吃]杯早咖啡。那天[瓜]下午，他需要跑[网]一趟遂宁——这[文]是一座距离成都[章]约150公里的[来]地级市——跟进[自]项目落地的情况[吃]。为了把自己从[瓜]大量的重复性工[网]作中解放出来，[文]他在最近半年转[章]变了思路，尝试[来]把“项目研判”[自]这件事进行分解[吃]，拿出一部分工[瓜]作委托市州的区[网]域基金协作完成[文]，目前感受“轻[章]松不少”。

但即便是这样，[来]他们的投资节奏[自]仍然很难明显加[吃]快，每个项目仍[瓜]然需要3-4个[网]月的硬成本，“[文]所以你说，怎么[章]可能单靠我们自[来]己找项目。”

就像在高盛担任[自]过执行总裁的丹[吃]尼斯·舍伍德，[瓜]在其著作《系统[网]思考》里提到的[文]建议：很多系统[章]表现出它们的任[来]何组成部分都不[自]具备的特征。因[吃]此，对任何单一[瓜]组成部分的研究[网]，无论如何详细[文]彻底，都不可能[章]辨识出这类系统[来]层次上的特征，[自]更别提它的行为[吃]了……复杂系统[瓜]必须被原封不动[网]地作为一个整体[文]来进行研究。

对于不同的一级[章]市场角色来说，[来]“资产荒”是成[自]因是系统性的、[吃]复杂的，结果是[瓜]结构性的，市场[网]化投资机构必须[文]找到有希望赚钱[章]的项目，而国资[来]机构需要“FA[自]推项目”，并不[吃]等于“缺项目”[瓜]，作为立场不同[网]的市场参与者，[文]田野和他的很多[章]同行们在当下甚[来]至拥有截然相反[自]的感受。

为了更好地帮助[吃]四川制造业协同[瓜]发展基金履行职[网]能，四川省财政[文]、经信部门建立[章]有专门的项目库[来]，详细列出了有[自]股权融资需求的[吃]重点企业。20[瓜]23年1月，他[网]们与策源资本共[文]同投资的动力型[章]锂离子电池材料[来]研发企业“顺应[自]电池”便来自于[吃]这条互动机制，[瓜]那次B轮融资距[网]离A轮过去了3[文]年半的时间。

除此而外，由于[章]他们主要参与P[来]E阶段，因此也[自]有和市场化VC[吃]、面向早期项目[瓜]的国资机构保持[网]大量的活动。“[文]我们现在更像是[章]广撒网，捞重点[来]项目。”田野坚[自]定地说，“在项[吃]目上面，我们没[瓜]烦恼，真的没烦[网]恼……我们愁的[文]是忙不过来。”[章]

一位同样在国资[来]机构工作的朋友[自]，也有相同的体[吃]验。他们的项目[瓜]库里堆积着上百[网]个急需激活的项[文]目。与此同时，[章]一些资金的撤离[来]也将一些“过去[自]根本买不着”的[吃]基石型资产推上[瓜]了水——去年，[网]他们成功入股了[文]一家营收上百亿[章]的全球知名连锁[来]企业。

“真的，其实现[自]在有很多好的资[吃]产，像去年我们[瓜]投的这个XX，[网]你敢撤我就敢接[文]，怕什么。”他[章]很理解田野在项[来]目上的达观，“[自]归根结底是标准[吃]不一样。只要你[瓜]有业务，只要能[网]在那里落地就业[文]，只要能够成为[章]我的长投入账，[来]或者说只要不减[自]值，那就是一个[吃]好项目，并不需[瓜]要带来什么10[网]倍回报。”

我联想到了一个[文]新话题：“所以[章]按照这个思路，[来]国资会不会更多[自]尝试S基金？”[吃]

“S有点……”[瓜]朋友歪头想了想[网]，“S这个东西[文]太奔着钱去了，[章]很难带来新的增[来]量，或者说他更[自]像是替换。我觉[吃]得可以做但不能[瓜]做太多，更何况[网]现在重要的是科[文]技发展，而科技[章]投资都讲mil[来]estone。[自]

现在的实际情况是，硬科技赛道的milestone被稀释了，各个细分领域都被超前挖掘，‘国产替代国外’卷成了‘国产替代国产’，有类似运作能力、有资金能力继续推动产业发展的就只剩下了国资。”

面对结构性的“资产荒”，有人按照既定的策略和节奏继续往下走，有人即将打破范式，这无关对错，只是面对市场剧烈变化作出的不同选择。

2023年，海[吃]松资本在已经通[瓜]过两个省、市政[网]府母基金的遴选[文]，即将进入签署[章]合作协议环节的[来]情况下，放弃了[自]这两笔累计相加[吃]达到25亿的募[瓜]资，并且在全年[网]不设立任何一只[文]盲池新基金。

投中网曾以此为[章]契机，与海松C[来]EO、管理合伙[自]人陈立光展开对[吃]话，陈立光的回[瓜]答很直白：“盲[网]目扩大管理规模[文]不是海松的初衷[章]。在当下的市场[来]环境中，募集到[自]资金后，未必能[吃]有足够多的少数[瓜]股权优质项目投[网]资，我们认为这[文]将会存在很大挑[章]战。”

我认为这种选择[来]背后或许还有更[自]多的信息可挖，[吃]因此决定在看到[瓜]这篇推送后，邀[网]请陈立光围绕着[文]“资产荒”再次[章]进行一场针对性[来]的对话，然而陈[自]立光仍然认为问[吃]题很简单：“项[瓜]目从来就没有多[网]过。”

他不认为历史上[文]有任何一个时期[章]“项目多于资金[来]”，也不认为谁[自]都能成为企业家[吃]。他承认相比于[瓜]现在，2015[网]年到2020年[文]是一种“高歌猛[章]进”的状态，这[来]主要 “得益于中国经[自]济的高速发展，[吃]尤其是在新经济[瓜]领域，增速更快[网]，因此机会无处[文]不在”。但这背[章]后是一种“很急[来]躁的状态”，机[自]构们一拥而上，[吃]簇拥着整个市场[瓜]呈现出一种极端[网]的“开放姿态”[文]：

“不问盈利，甚[章]至不需要rev[来]enue”——[自]现在回望过去，[吃]很多优秀案例的[瓜]决策过程或许只[网]能用“潦草”来[文]形容：“行业第[章]一名投不进去，[来]那就投第二名、[自]第三名、第四名[吃]……这势必会出[瓜]现很多问题。”[网]

海松决定开始转[文]型，侧重于并购[章]投资的逻辑也来[来]自于此：“以前[自]国内的股权投资[吃]，定义都是从0[瓜]到1、从1到1[网]0，哪怕是从1[文]0到100，都[章]是一个初创形态[来]，追求一路发展[自]起来。没有考虑[吃]过当几个企业出[瓜]现了问题，可以[网]合并在一起（来[文]解决）。”

但他也并不认为[章]“并购”就一定[来]能把“资产荒”[自]变“热”，“即[吃]便是在并购投资[瓜]较为成熟的美国[网]市场，优秀的并[文]购标的也是少之[章]又少”。如果仅[来]仅是募集LP的[自]钱来成立一只并[吃]购基金，那么大[瓜]概率会变成“F[网]A”，主要工作[文]变成了不断说服[章]上市公司，让他[来]们允许“自己帮[自]忙做整合”。

因此，海松进行[吃]的是“深度聚焦[瓜]产业和更加可控[网]的转型”——根[文]据计划，控股两[章]家A股上市公司[来]以及一至两家p[自]re-ipo公[吃]司——“我们以[瓜]此作为平台，把[网]行业做深做透、[文]把企业做精做专[章]……总之得务实[来]一点。”

“所以这些焦虑[自]，其实可以理解[吃]成中国创投行业[瓜]一直在青春期，[网]可能现在遇到了[文]成长的烦恼？”[章]我试着把复杂的[来]商业计划翻译成[自]大白话，“那如[吃]果一切都需要交[瓜]给时间来解决，[网]我们又没办法直[文]接停下来，那么[章]我们现在最现实[来]的办法是什么？[自]”

“并购项目是一[吃]方面，另一方面[瓜]就是对于少数股[网]权投资要更加谨[文]慎、更加聚焦。[章]”陈立光的回答[来]没有任何犹豫，[自]“前几年大家都[吃]在说‘投早投小[瓜]’，都往早期去[网]……但如果所有[文]投资机构都一窝[章]蜂做早期投资，[来]那也一样会导致[自]大家抢项目，一[吃]样会把估值抬到[瓜]虚高。说来说去[网]，‘找项目’还[文]是要回归本质，[章]创造价值才是最[来]重要的。”

关于什么是价值[自]，我想这是一个[吃]有关视角的问题[瓜]，并且诸位对价[网]值的定义必然要[文]比我具体得多，[章]我只是想起已故[来]的左晖曾经在《[自]详谈》中，提出[吃]了挺一个有意思[瓜]的定义，叫“有[网]尊严的服务者”[文]，这似乎与我们[章]当下的主流议题[来]十分契合。

我的编辑董师傅不是总在念叨，VC从一门有手艺的艺术变成服务业了吗？我不知道这个观点能在多大范围内得到认同，但不管如何，服务也好，艺术也罢，总归有一部分是为了钱的，但要是钱也不好拿怎么办？这时“尊严”，或者说如何保持体面，就可以摆在台面上来谈谈了，那么不妨听听左晖的，重点应当是“知道怎么跟这个社会相处”。

我很难确定陈立松和田野们的“反馈”，带给自己的是乐观多一点，还是沉重多一点。最近一年，我经常和朋友们聊到“出清”——这些“出清”通常用来委婉地指代“裁员”或者“基金关停”，很多人将原因归结为“找不到项目”或者“用来做局的项目砸手里了”，进而出现了大量宣告“行业败局”的强势表态。

而另一部分人坚[自]定地认为，这种[吃]看似来自“资产[瓜]荒”的“行业败[网]局”，其实是上[文]一个投资范式的[章]必然结果，并不[来]代表物理意义上[自]的“资产荒”，[吃]核心在于价值锚[瓜]从根本上发生了[网]转移，并且这种[文]转移在全球范围[章]内有更明确地数[来]据支持和表现。[自]

2023年11[吃]月，《哈佛商业[瓜]周刊》刊载了一[网]篇标题为《私募[文]股权行业需要新[章]的人才策略》的[来]文章。作者、咨[自]询公司艾睿铂合[吃]伙人Ted Bililie[瓜]s引用了这样一[网]段数据：

“一项调查发现[文]，自2011年[章]以来，通过运营[来]（例如提高项目[自]的增长率和利润[吃]率）所创造的价[瓜]值，在行业总体[网]收入的占比不断[文]提高，从198[章]5年的18%提[来]高到现在的47[自]%；而通过金融[吃]工具所创造的价[瓜]值，占比已经从[网]57%降到25[文]%。”

Ted Bililie[章]s基于这样的数[来]据得出结论：当[自]代的从业者需要[吃]拥有洞察、保护[瓜]、放大价值的能[网]力。尤其是当“[文]项目持有时间超[章]过7年”成为常[来]态、有吸引力（[自]能快速产生增值[吃]）的项目数量不[瓜]断减少的情况下[网]，金融工具的影[文]响力一定会被削[章]弱，资金管理者[来]们必须掌握“持[自]续的运营能力”[吃]。

这个变化似乎也[瓜]印证了哲学家安[网]·兰德的理论。[文]她在小说《源泉[章]》中，曾经有过[来]这样的表述：人[自]类一直被教导，[吃]最高的美德不是[瓜]获取，而是给予[网]。然而，如果没[文]有被创造出来的[章]东西，人是无法[来]给予的。创造要[自]先于分配，否则[吃]便无物可资分配[瓜]了——创造者的[网]需求先于任何可[文]能的受益人。

安·兰德尖锐地[章]批评“沉迷于扮[来]演中间角色”的[自]“二手货”：他[吃]们并没有创造任[瓜]何东西，却大把[网]地将那些东西发[文]放给他人，其慷[章]慨程度连创造出[来]这些东西的人都[自]望尘莫及……他[吃]们的基本需要是[瓜]保证他同他人的[网]关系，以便得到[文]别人的喂养。他[章]将关系放在第一[来]位。我们称赞这[自]是一种慈善行为[吃]却对成就不屑一[瓜]顾。

再具体到中国市[网]场，我的老朋友[文]方亮老师就曾经[章]在即刻圈发表过[来]如下观点：

从消费电子到工[自]业大数据/AI[吃]到XPU再到2[瓜]B大模型，某些[网]美元VC追捧的[文]硬科技热点背后[章]逻辑始终是：

a.用通用大赛[来]道回避细分市场[自]天花板的问题；[吃]

b.用标准产品[瓜]服务回避工业垂[网]直领域know[文]-how的问题[章]；

c.用技术指标[来]回避长期品控一[自]致性的问题。

几个月前，我曾[吃]经试图邀请他在[瓜]某期《投中吐槽[网]大会》对这个观[文]点进行更系统的[章]描述，那次对谈[来]里有过一段话：[自]“创投圈过去若[吃]干年有一个很典[瓜]型的画像——出[网]身名校，gen[文]eral的聪明[章]，能快速学习、[来]快速认知迭代，[自]能跟得上3到5[吃]年一个风口的节[瓜]奏……”

“但在硬科技投[网]资时代里，只有[文]忍受周期性，持[章]续地去跟踪、跟[来]很多产业内的人[自]去交朋友、去看[吃]论文，去看纸质[瓜]的大部头的书，[网]对技术方向有一[文]个跟踪，甚至有[章]一个预判才能投[来]好。否则等它真[自]的蹦出来的那一[吃]天被吓一跳，你[瓜]只能说‘怎么突[网]然就出来这个东[文]西，我以前怎么[章]就没注意到呢？[来]’”

这段话和陈立松以及田野们的“反馈”在精神内核上彼此互补，共同描述了一个略显残酷又无法回避的现实：舞台的变化比想象中的更加彻底，而“资产荒”成为了当代从业者们的“更衣间”——想好了，钻进去，换个角色重新登场；没想好，留下来，进入一段漫无止境的候场。